家族文献

第六节乡土艺文

2016/7/16 16:06:39 所属分类: 家族文献 作者: 白 浏览次数: 1516

 (除署名外,均为编者所作)
    1.史记洪洞迁民
    走进大槐树公园
    小时候,常听父亲教这样的顺口溜,  “问我祖先在何处,山西洪洞大槐树",  “祖先故居叫什么?大槐树上老鸹窝"。
长大后,发现接触认识的南阳人大都声称祖籍山西洪洞县,是由大槐树下迁来的。洪洞县到底有多大?怎么这么多的南
阳人祖上都是洪洞移民?为了弄清这个问题,今年春节前夕,我奔赴千里之外的洪洞县,收集了一些洪洞移民的资料。
    一望无际的晋中平原是白雪皑皑的世界。走出洪洞火车站,刺骨的寒风迎面扑来,我不禁只打冷颤。住进焦山招待
所后,由于供暖好,服务又周到,使人感到身心俱暖。
    1月2 8日上午,我冒着凛冽透骨的寒风,顺着古槐大街北行约两公里,便来到了大槐树公园。大槐树公园西临汾河,
东临同蒲铁路,坐北朝南,仪门横额上“迁民遗址"四个隶书大字苍劲有力。从东侧门步入,一座约三丈高的汉白玉影
壁,矗立面前,壁中心有中国美术学院院长张仃书写的黄色隶书斗方大字“根"字,左右两边是“饮水"“思源"篆书
对联。
      绕过影壁向北,约二十步便来到大槐树公园内。东边一座木质牌坊上,镶嵌着一幅如电影宽银幕大小的瓷壁画:“大槐树迁民图"。画面正中是一棵粗壮茂盛的大槐树,槐树上张贴着“迁民告示"。树下一边是官兵们手持刃器,威风凛冽,一边是妻送夫,父送子,挥泪洒别的凄惨场面。
     再往北走十来步,就是古大槐树的遗址了。原来,古大槐树生长在广济寺门外,它是一株“树身数围,荫遮数亩",
龄逾千年的汉槐。明初时的广济寺“寺院宏大,殿宇巍峨,僧众济济,香客往来不绝",  “寺旁建有驿站,古道从槐荫
下通过"。在当时,这是很难找的聚散场所,难怪明廷把移民局设在这里,并成为各府县迁民们集中和开拔之地。遗憾
的是,汉槐和广济寺在清初时被汾河洪水冲毁,后人只好在原址上建碑亭以示纪念了。汉槐同根孽生出第二代古槐,其
后三百年间一直香火不断,然而,这第二代古汉槐也在1 9 74年被一场狂风刮断,现仅存一段树干和两个光秃秃的枝丫。所幸的是在第二代古槐东边,同根孽生出来的第三代槐树,主杆已有合围粗细,三丈多高,两大分枝。因为是冬季,看不到它葳蕤的雄姿。
    在“古大槐树处"碑亭西,有一两小间门面的茶社,茶社当年是专一向游人施舍茶水的,现在除免费供应茶水外,兼作公园的荣誉室。正中央持着1 9 9 4年2月江泽民、乔石、李铁映等中央领导参观大槐树公园的彩色大幅照片,还陈列
着许多国内外知名人士、港澳台胞、海外侨胞在园内祭祖、捐资、参观的彩色照片。有资料说,白1 99 1年4月1日洪洞
县举办首届祭祖节起,每年4月1日到这里认祖和参观大槐树公园的海内外游子都在5万人左右。 洪洞迂民的来由
    参观了大槐树公园,查阅了《名太祖实录》、  《洪洞县志》等有关史志,我基本弄清了“洪洞迁民"的因由。
    “洪洞迁民"是在明初特定的背景下发生的。元朝末年,政治腐败,民不聊生,黄河两岸,大江南北,到处点燃起农
民起义军反抗暴政的烽烟。正是这场从元末到明初长达1 6年的战争,使中原数省“十亡其八"“十室九空",  “道路皆
榛塞,人烟多断绝"。而此时的山西,由于远离战火,加之连续几年收成较好,致使人口迅速膨胀。  【据史料记载,洪
武十四年(1 3 8 1.年),土地面积同河南差不多的山西人口是40 3万,而河南人口仅1 8 9万】当时辖2 8县的平阳府(现临汾地区)是该省人口最多的地方,而境内的洪洞县又是平阳府人口最多的县份,  “地狭民稠生计难"的问题已经显现出
来。为了发展生产,增加赋税,雄才大略的明太祖朱元璋决  定移民并把山西作为向外移民的省份,把领导组织迁民的机构设在洪洞县。
    明廷迁民的对象是,  “有丁无田"或“丁多田少"之民。《徙民条例》规定,  “四口之家留一口,六口之家留二,八口之家留三"。迁民的范围是晋中、晋南的平阳、潞州、泽州等地。据说,具体办理迁民事宜的后军督佥李恪为了落实
  明庭的旨令,先在其他府里放风,说各县都是应迁之地,惟有洪洞县人免迁,诱骗各府县的百姓想方设法搬迁到洪洞县内。然后又放风说,凡愿迁之民可在家等候,不愿迁者可到广济寺大槐树下办理准留手续。这一来,几天之内大槐树周围聚集了十几万迁民。这时候,大队官兵蜂拥而至,把迁民们团团包围起来,一官员大声宣布:  “大明皇帝圣旨,凡大槐树底下之民一律迁走。"面对突如其来的逼迁决定,迁民们呼天抢地,哭声震天,然而又不得不就范。现今大槐树公园“迁民图"就是当时凄惨场景的写照。据传说,迁民们依依不舍出发前,望着槐树上的乌鸦触景生情,纷纷说,老鸹
还有个窝,我们连老鸹还不如啊!于是,大槐树,老鸹窝,便深深地印在迁民们的脑海里。还传说,迁民们出发前都含
泪把孩子们的小脚趾咬破,以示纪念,从而留下了洪洞迁民后代小脚趾都是复形的口实。
        迁民分8次进行,后7次迁民是如何完成的,传说不但有一点是共同的:  “朝命既下,官吏俄催",统一集中到
洪洞办理“凭证川资"手续后,在军队的押解下迁往各地入籍编里。
    南阳府——洪洞迁民的重点
    明初的南阳府是洪洞迁民入籍落户的重点区域,其安排洪洞迁民之多,为当时的全国所少见。
    据《南阳地区志》载:  “明朝初叶,推行‘招徕耕种,以实中原,政策,仅洪武二十二年(1 3 8 9年)至永乐十四年
(1 4 1 6年),就7次将山西等地数万民众移民南阳、镇平、内乡、邓州、新野、裕州(方城)、唐州诸州县。因管理迁
民的机构设在洪洞县,故称为‘洪洞迁民‘’。"查《洪洞县志》:  “宣德三年(1 42 8年),山西饥民流徙至南阳诸郡不
下十余万。"《南阳地区志》还说:“明正统时(1 4 3 6年一1 449年),从山西流亡至南阳者1 O万余户。景泰年问,山西等地破产农民大量转徙至南阳(县)、唐、邓,汉水沿岸谋生。"今人张青撰写的《明朝洪洞大槐树迁民纪略》一书中说,现南阳市十三个县市区都有洪洞籍迁民。
    为什么明初的南阳府迁入和流入那么多“洪洞迁民"?这是因为,一方面南阳地处中原,气候温和,土地肥沃,是
迁民们的理想安居之地。另一方面当时的南阳府是全国最为严重的“地旷人稀"区域。
    元明时的南阳府除现南阳市全境外,还辖泌阳、舞阳、叶县、郏县、汝州、鲁山等县。然而白南宋以来,宋与金、
金与元、元与明为争夺南阳这一战略要地,前后在这里拉锯式地厮杀了二百多年,造成了南阳人口的大逃亡和大损耗。
明初移山西之民来南阳垦殖十几年后,南阳府人口始增至3 O万。镇平贾宋湾张家的墓碑记载:  “我始祖张茂由洪洞迁至贾宋湾定居时,因当地荒无人烟,便骑马占田:北至马山口,南至邓州,西至砀脚山,东到陵河,方圆数十里,归为已有。"当时南阳地旷人稀,无垦田之民之状况可见一斑。
          根系“祖槐"的南阳人
    早在清朝的时候,就有南阳人把自己的“祖牒"、  “碑文"寄回洪洞认祖归宗。清同治十年,镇平贾宋湾张克金、张景全给先祖立的“永言思孝张氏祖碑"碑文记载:  “我始祖大明时白山西洪洞迁民于此。跋涉山川,不惮风霜雨露之
苦,披荆斩棘,遑计道关之阻,其与始祖妣聿来胥相厥居也……其子孙或迁于河湾,或迁于蒋洼、上户、大尚营、塔梁、周庄、铁佛寺。更有徙居他乡者,渺不知所之也。"改革开放以来,南阳人与洪洞联系认藉的越来越多。原南阳县
陆营村一位叫吕振文的人说:  “我家原在距洪洞大槐树北二十五里的小河村。吕氏始祖白洪洞迁来二人,现已传十八世,有碑文记载为证。"唐河郭滩镇李楼村一位叫李宗厚的人说:“李楼李家是洪洞迁来的。始祖李天定的大儿子明永乐年间生,叫永建,二儿叫永甫,三儿叫永贵。分家时,把铁锅摔成三块,各拿其一。永建在郸城落户,有上李楼,永贵在枣阳落户,有下李楼,永甫在郭滩落户,有中李楼。我是第十九世。"邓州单桥《刘氏祖碑》也说这里的刘氏是从洪洞迁来的。新野县工业局一位叫刘萍的女士依据家谱说:  “新野县上港乡的刘、马、钞三姓,都是明初从洪洞县大槐树下迁来的。"  《大槐村寻根》一书说:  “河南家谱碑文中反映为洪洞大槐树迁豫的约占9 5%以上,从其他县迁豫的占极少数。"南阳府作为明初八次迁民的重点迁入区域,不会低于此比例。所以说,几百年来南阳人盛传根系洪洞大槐树的说法,看来是可信的。   

      大槐树公园里有副楹联写得好:寻根乃知历史之嬗变,溯源方晓祖宗之维艰。但特别需要指出的是,近年来有些人
借寻根联宗扩张宗族势力,去重筑带有浓厚封建色彩的狭隘围墙,这是不允许的;还有的人借寻根攀龙附凤,去编织谋
私循情的黑网,这也是应当鄙视的。寻根仅仅是一种传统文化情结,仅此而已。
    (原载2 00 0年3月1 3日《南阳日报》作者:赵宗礼)

2.故乡的河,故乡的苇
    我的家在南阳盆地白河与湍河交汇处的一个小村庄,我从这村庄一间普通瓦房出发,读中学、大学、读人生,浪迹
天涯……
    身在繁华的江南水乡,我的灵魂却时常在金黄的麦田里打滚,幻想着疲惫的身子在村边清冽冽的河里浸润,一脉情
思紧紧的牵拽着我熟悉的小村我的家。
    我时常做梦,梦境总是通往阡陌纵横的原野,星罗棋布的村落,傲然荡漾在芦苇和那条印在心底里的村河……
    扯在童年记忆的常春藤,我时常和伙伴们在河边芦苇的怀里觅乐寻趣。故乡的那条河,那片苇给了我隽永的诗情,
同时也给了我刻骨铭心的情感记忆。
    芊芊芦苇,在河边的滩涂上扎根,从苍翠湖绿,渐渐化作凝重的墨绿,却依旧亭亭玉立、傅影婆娑。即使是静候白
霜降临,那满目的芦花与天上的白云融为一体,也依然简简单单的白,充满蓬松的张力,然后在冰冷的纯洁里画上生命
的句号。
    酷夏时节,村河边茂密的芦苇恣肆摇曳,密密匝匝的浩荡更衬托出天的寥廓村河的宽广,她带给我的,不只是自然
的享受,更多的是胸臆直抒的酣畅淋漓。每当晴曰,微风掠过,摇曳便如一路起伏的曲线,犹如纤指抚琴流淌着的梵间,将那不尽的幽思荡漾开去;骤雨暴风之下,那浩荡又城了宽阔的古战场,搅起不心的波澜。我欣赏她的大气,欣赏她的壮美,如果说她是画,那她必然是画卷;如果说她是诗,那必然是交响诗。
    及至深秋,故乡的那条河越发的纤细,那片苇却在风中舞动双调和令人感动的白,像衣香鬓影的女子涉水而来,从
古代,从《诗经》中。“蒹  苍苍,白露为霜"遂成千古绝唱,弄篙荡舟的少年,在水一方的窈窕淑女,映衬着茂密的芦苇,成了最美的诗行。秋高气爽,我一卷在握,于河边茸茸芦花下,和屈子同愤,跟太白同醉,与东坡同发少年狂。静谧、温和、洋溢的诗情触手可及。
    在我的感觉里,芦苇属于弱者的范畴。因为似乎只有弱者才会发群居的形式出现,也只有群居才会产生勇气产生力量,才会便于生存。西哲说:“思想形成人的伟大,人只不过是一根芦苇,是自然界最脆弱的东西,但它是一根能思想的芦苇。"人是孱弱的,就像一根芦苇,但人又是坚强的,从柔弱中焕发出韧性,那种连自己都有可能意识不到的坚韧,陪伴着我们。
    想家的时候就想起故乡的河和河边那与风共舞韧苇。
    (原载2 O 1 O年7月2 0日《南阳晚报》作者:韩慧彬)
3.渡口
    故乡往事如烟,故乡的渡口却萦绕梦幻。
    这个在共和国的版图上不曾被点缀的小小渡口,却像一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豫西南白河之滨这片丰饶的土地上。
    打开清末民初的新野地图,在古清水与湍河的交汇处,
醒目地标着“两河口渡口"的字样。两河口,我并不陌生,在我幼时,这里曾保持着昔日的一片繁华:碧水翻着细浪的
湍、白河之上,帆樯如林,顺流逆上的船只到得河口成了天然的水旱码头。这里有新野通往邓州、镇平的官道,河口有
供船客路人食宿的饭铺干店,货主只需在船上一吆喝,我的专司脚力的乡亲便会招之即来,担起主人的货物,踏上那晓
行夜宿的漫漫征程。——这种在故乡专为人卖力的脚夫,经历了无数个晨雾缭绕的黎明,度过了多少个落日融金的黄昏,靠着一双宽阔的肩膀,两条壮实的粗腿,养育了一代又一代人。就是这块富庶的息壤,我的乡亲才有了跑江湖的那张能将稻草说成金条的三寸不烂之舌,他们经多见广,多发一份淳朴待人的忠厚,添了两只勤劳智慧的手,把个活脱脱的家乡妆扮得水粉画一般,这种潜在的智慧和才干,在昔日里那种特殊的社会环境下,脚力的祖辈们匆忙来去,年复一年,终落得囊中羞涩,生活清贫,只能谈及针头线脑儿、菜粥稀
饭这些丁点小事。
    带着温馨的南国的季风染皱了湍、白河的春水,歪枕了漫漫长夜的脚夫的子孙们,蕴藏在心灵深处的这种智慧和才
华始才施放进发。
    一望无际的棉田、菜园,沿河一带的果园、树林,给故乡带来了富裕,给父老平添了自豪。热闹的渡口远不及人们
头脑中的商品意识,他们有点不安分了。装饰华丽的小楼,异彩生辉的彩电,还有那一日三餐的细米白面……这些都满
足不了乡亲们心中的欲望,他们索性在渡口的遗址上架起了一座桥梁。桥,缩短了人们之间的距离,沟通了两岸人民的
感情。脚夫的子孙们驾上了奔驰的小四轮,骑上了神气的“雅马哈",个个西装革履地走南闯北更多了几份骄傲。往日里
靠渡河人三、五分施舍度日的老艄公也隐忍不了寂聊,干脆弃船骑上了“永久",加入到商品流通的大潮,这曾出过汗
马功劳的渡船,一度红火过好几代的渡口,成了名副其实的野渡无人舟白横了"。
    伫立于萋草丛丛的渡口,目睹着昔日里两岸拴挂揽绳的枯树和那条横卧在渡口长满青苔的木船,还有那瑟瑟秋风中
的落叶荻花和偶尔传入耳畔的沙鸥呜叫,一种别样的情怀悠然而生。
    “清水湍波"的盛迹固然令人神往,渔歌互答的自然景观着实叫人陶醉,然而这数不尽的古景名胜,连同那樯橹如
织的喧闹在商品生产的大潮中已时过境迁。渡口只能化作春雨滋润下的一场梦。
4.牛屋里的歌
    一排黄北草盖顶的房屋,四面黄一色土坯砌墙,几个断了几道样的窗户配衬,房脊上长满了一丛又一丛的蝎子草,
这便是故乡生产队当年的牛屋给我的永久印象。
    这几间朴素的,在乡亲们的心目中严肃程度仅次于美国白宫五角大楼的牛屋里,当年生产队的诸如每个工值二毛钱、
饭前"三忠于"“四无限"等政令活动都是从这里发出的。
    那年月,生产队分的口粮少,常年粮食总不够吃,饿极
了,我便想起了门前的牛屋。因为那里有作为牛饲料的花生秧上带着的“老婆脚"花生充饥;再则有从牛把儿的料筐里偷拿的棉籽饼,回得家来,在奶奶的火罐上烧一烧,一股股诱人的香味冲得我直流水。
    就是在这几间草项坯墙的牛屋里,我受到了带有故乡,文景观的启蒙教育,以致于今天我对家乡的一草一木仍怀有
一种拳拳依恋之心。
    冬闲雨天或夜晚年假,忙碌了一天或一年的乡亲,借着大家共有的几间牛屋、一豆油灯,他们会白发地聚到这环境
极糟的地方,置臊臭和烟呛与度外,谈古论今,叙年说月。就是在这艰难的岁月里,伴随着大人们的讲述,我知道了我
们新野曾降生了一个叫阿斗的汉皇帝,素有“贵地"之称;还知道在新野这块古老的土地上,还有诸如“三台八景七十
二架孤山"的神奇传说;有举世无双的汉桑城、议事台、拦马桥,有至今令新野人引以自豪的降生过汉后主阿斗的太子
阁……我还听到了我的故乡有类似新野八景的“长堤新柳"、“桑荫夜话"等名胜。就是在那时,我才知道了我的故乡也
曾出过一个叫白威的祖宗,官至明太祖朱元璋的监察御史,由于为官清正,  自觉做了愧对家乡父老的事,终于吞金白
尽……
    光阴已逝,岁月荏苒,免不了忆起往昔。我常想,人们为何总要不召白发地聚到这等地方叙道年成?牛屋又为什么
对家乡的老少富有如此之大的吸引力?这也难怪,2 O多年前家乡的文明程度远不及现在这么殷实发达。尽管如今的影视
歌舞充实了故乡人们的夜生活,但作为对自己的后裔进行爱家乡、爱祖宗的教育,似乎有点“今不如昔"的感觉。
   这故乡的牛屋哟。
5.石桥
    那石桥,低低地静卧在村北古老的柳堰河上。几个花岗石磙子作礅,几块青石条铺面,构成了这座乡村独有的经风
沫雨的石桥。
    这里原本没有桥,后来村上的一位无儿无女的先辈积了自己大半辈子的血汗钱,从遥远的老北山运回了石料,怀着
积福行善的朴素心理,央了村里的几位匠人,为乡亲们修了这座仅能行下一辆木轮车的小石桥。后来,这先辈年过花甲
却添了一双儿女,从此人旺家昌……
    石桥曾怒视过日本侵略者的铁蹄,目睹过国军杂乱的军马,聆听过八路军、解放军嘹亮的军号,亲吻过乡亲们那踏
实有力的足印。耕耘收获季节,牛把儿们总会卸下犁械,把心爱的伙伴引向桥边,饮一口甘甜的河水,再洗一个痛快的
晚澡,让牛儿也来领略一番大自然的恩赐……
    夏末秋初的季节,满载丰收的乡亲,伴随着吱呀吱呀的木轮车的呜叫,一路欢歌来到桥头,涨了的秋水往往漫过石
桥,乡亲们不得不卸了辎重,顺桥涉水将收获的稼穑一捆捆地驶向对岸,这样的艰难岁月不知又过了多少代。后来,任
大队支书的七爷带领乡亲们在紧靠石桥的上游建起了一座砖石结构的拱桥,这拱桥确也自豪了我们好一阵子——从这座
拱桥上过来了第一辆进村的“解放"牌汽车,开进了第一台“东方红"拖拉机。今天,乡亲们又在桥头处设立了一个硕
大的蔬菜批发市场,它将家乡盛产的辣椒、蒜苔、西瓜等瓜菜源远不断地输送到祖国的各个角落……
    石桥,承载了家乡已逝的春秋,经历了故乡痛苦而又辉煌的岁月,她是故乡由贫穷走向富裕的见证。
6.老气包学上吊
    老气包大号叫奇僧,因为在村里辈分较大,且又是个鳏竞村里人俗称他叫老奇僧,引申个绰号叫“气包娃"或“老
气包"。也许是小时调皮捣蛋的缘故吧。在乡下,辈分大的人好热闹,人们都爱和他开玩笑,不管玩笑开得多大,老气
包从来也没跟谁红过脸,反正自己也没啥后顾之忧的,只要不开到自己爹妈的身上,都一律是姜太公到此,——百无禁

       关于气包娃学上吊的事,村里也有好几个版本,但说的各有千秋。我所知道的老气包学上吊的事,肯定不是道听途说,那是气包娃亲自跟我讲的,且有鼻子有眼的。
    记得那是我上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老气包当时是我们村第六生产队看场院的,当时他也有个六、七十岁的年纪吧。
    那时农村电还不是很普及,大抵只有生产队麦场和大队部,以及大队其他几个直属部门才能使上电。那电也是轻易
不会来的,只有到了深更半夜时偶尔来一回,叫人们打打面而已,一到天快明的时候就又停了,当时乡下人称那叫“尿
泡电",也就是半夜三更来的意思。我们那时也小,只知道新鲜,觉得看个电灯都很自豪,所以几个小伙伴就拱送着子
强去他们队场里睡觉,因为子强他伯父是他们队里的保管,有这个条件。这样,一来图个新鲜,二来他们场房离学校近,当时上早学没个钟表,完全依靠听学校的铁钟声叫鸣。
    因老气包是个鳏夫,经常在家也没个啥想法,一个人吃饱,饿不死家里的小板凳,所以看场的事队长就交给了他,
老气包可谓“以场为家"了。反正他每年的免购点队里全管。
    有了我们几个小家伙和他做伴老气包也突然间又有了青春发现,每到晚上他总要给我们讲些鬼呀神的古经给我们
听。尤其是冬天的夜晚,乡下更是寂静无比,那时他便会训着我们冒着冬夜的寒冷,去到场院偏远处抱些花柴、麦秸之
类的柴草,再在场房屋里拢上一堆火,边烤火,边讲黄天霸。久而久之,我们便无话不谈了。
    有天晚上,我忽然间大着胆子天真地问老气包:  “老太爷(因为他辈分高,我问他叫爷,还不知道‘爷,字前面得添
几个‘老,呢?),听人们说你年轻时上过吊,那是真的吗?"
  老气包哈哈一笑:  “想听吗?想听了我就给你们讲讲。"
  老气包捋了捋胡子,按上一锅儿烟,往火堆上续了一把花柴,然后捏个带火的花柴棍儿燃着烟袋锅儿,一边吧嗒吸溜
着,一边慢条斯理地道了起来。我们几个小伙伴眼瞪的二钱儿似的聚精会神地听着。
    那是老气包还小的时候,据他说当时他至多有十三、四岁。
    一个盛夏季节的午后,几个毛头小子一起去北坡的瓜地里玩,瓜地紧挨着邓县通往新野的斜插便道。到了瓜庵里,看看看瓜的老人家躺在凉棚下午休,几个小子便生些斜门玩乐。其中一个家伙说,都说人上吊时的样子不好看,咱们试
试究竟好看不好看。几个小家伙并承诺:只要吊上去,看不行就给他往下卸。
    然而话说出去了,可是叫谁上吊谁都不愿去做示范,推来推去最后还是推到了老气包身上。老气包人火色,生来也好
干个探险出风头之类的事,说叫自己示范上吊,他也不便推辞。就这样,老气包半推半就的就范了。
    在农村长大的都可能记忆犹新地里的瓜庵大都是顺地势搭成“人"字型的。瓜庵前边也大都出上一个凉棚,凉棚前的脊檩也大都要往外出上一截儿。这瓜庵里出上一截儿的脊檩,给这几个贪玩的小子们备好了上吊的道具。
    毕竟他们还小,从没有见过活人是怎样上吊的,几个小家斯就着这个道具示范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几次三番不行,后
来一个岁数稍大一点的小子到底比他们几个多遭际几年饭,还是经验比较丰富些。他不慌不忙地把自己屁股下坐着的草
墩挪到凉棚外半截出头的脊檩下,先叫老气包站在草墩上,然后把绳子系到檩条上,又手把手地教老气包如何把绳套挂
到自己的脖颈上,最后交得老气包,一喊开始,就松下拽着绳子的双手,随即蹬开脚下的草墩,这样就完事了。
    一切收拾停当,几个小子像看大戏似的屏住呼吸,眼盯着老气包的创举,观察着惊喜时刻的到来。只听见一声“开
始!"老气包很是标准地按照事先的示范教诲,顺利的做着动作。只一瞬间,那效果可就真的出来了。只见老气包浑身瑟缩,目瞪口呆,其惨状怪样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老气包本来就好出个洋相,这时真可谓锦上添花了。看到老气包这
副怪摸样,他们还以为他又在逗他们呢,几个小子乐开了花,在地上滚呀、爬呀笑的死去活来。
    这一阵出奇的狂笑和闹吵惊醒了午休的看瓜佬。老人看看地上滚爬的几个小崽子,又抬头看看绳索上吊着的一个家
伙,也顾不得训斥地上那几个摸爬滚打的了。还是老人家有见识,他顺手抄起把镰刀,赶忙冲上前去,往吊着老气包的
绳索上一砍,只听得“铿"的一声,老气包连人带绳从脊檩上掉了下来。
    看瓜老人摸摸老气包的鼻子,已经没了气息;又摸了摸心口窝儿,尚有跳动。他赶紧掐住老气包的人中,撕开嗓子呼
叫着老气包的名字,又连噘带骂地叫这几个小子舀来一碗水,慢慢地给老气包洗洗脸。
    几个小子开始清醒了。看看事情到了这步田地,他们几个这才如梦初醒,围在老气包的身边嚎啕大哭起来。他们刚才
只顾在高兴地,竞忘了起初的承诺了!约莫过有半个时辰,老气包的嘴开始慢慢有所蠕动。看瓜老人看看老气包还有生
还的希望,继续掐着他的人中,一直等到下半晌,老气包才算是慢慢地恢复了知觉。在场的这才松了一口气。
    再说老气包上吊时的感觉。
    老气包上吊的那一刻,自己觉得迷迷瞪瞪地做着一个离奇的梦,梦见自己一个人顺着去县城的路往前走。就要到两河
口渡口了,看看渡船已经撑到了这一岸,他赶忙往船上跳。就在他离岸上船的一刹那间,忽听见他老表在他身后喊他:
“老表,上哪儿去呀?"老气包也没说啥。他老表又说:  “天还早着哩,过来吸袋烟歇歇再走吧,我刚从城里秤的老黄烟,
尝尝。
    老气包执意要往渡船上上,他老表一强而携硬是把他从船上拖了下来,坐在渡口按上一锅儿烟吸了起来。当时他似
乎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在哭。就这样,不知不觉的一个下午过去了。当他睁开双眼时,看到的是蓝天白云和几双哭红了
眼泡的同伙。
    这事发生在解放前的民国年间,已经过去大几十年了,然而在我们村里,上点年纪的人,一提到气包娃上吊的事几
乎是无人不知的。屈指算来,老气包作古也有3 O多个年头了吧,今天想想,那时他们玩的荒唐,玩的惊险,玩的也真够刺激。可能也是那个年代、那一代人的遗痕吧。随着岁月的推移,老气包上吊的事也许会在我们的村里淡淡地消失,但这扎根在乡村沃土里那朴实、天真、纯朴的民风却永远留存。
7.忆苦饭
    “天上布满星,月牙亮晶晶,生产队里开大会,诉苦把冤伸……"故乡的岁月虽已久远,可这首幼年不知听了多少遍
的歌谣依然萦绕梦幻。
    那是“全国山河一片红"的岁月,村里每月例行的忆苦思甜大会就在村中央老井边那棵大皂角树下召开。这忆苦会当时还算隆重:主席台前摆着一张大方桌,桌上放着热气腾腾的大碗扁食、鸡蛋之类的美味佳肴;会场周围按生产队整齐地坐着村里的男女老幼,一人端一碗麸皮糠菜汤之类的饭食,有的甚至整碗皆为树叶糠皮。此时,大队干部首先在忆
苦会上讲话,大多是关于阶级斗争、路线斗争的内容;接着在众目睽睽之下,几个持枪的全副武装的民兵会从台下推推
搡搡渝上来一个头戴“秦椒帽"的“地、富、反、坏、右"分子来。在千余双喷着怒火的眼睛下,这货像霜打的荞麦一
样低垂着头,神态沮丧地老实坦白着自己在旧社会犯下的滔天罪行;之后,又必有一个苦大仇深的贫下中农来到台前,
泣不成声地指着“秦椒帽"的脸皮子,咬牙切齿地控诉着这货旧社会是如何逼得他卖儿鬻女、家破人亡的。每当此时,
台下的群众不知是被老贫农的苦难家史所感染,还是想到了自己曾经悲痛的事,也都一个个个涕泪滂沱,痛哭兮兮的。
那场面、那情景真叫人难忘。随后,在一片震天动地的“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和“打
到地主XXX"的口号声中,大人小孩儿一齐端起自己的大小瓦碗挥动着竹箸,狼吞虎咽地呼呼噜噜地将这些糠菜粥吃个碗
底朝天。那大方桌上的扁食、鸡蛋之类的佳肴,则又在人们的一片声讨声中和干部的呵斥声中,由这个“秦椒帽"独自
享用。这情景、这氛围在当时那个特定的社会环境下,看似可笑实又无可奈何。
  故乡的往事如烟波浩渺,这忆苦饭在那“红薯饭红薯馍,离了红薯不得活"的年月里虽然有点过分和异常,但这种做
法的确还存有某种特殊和积极的意义。虽然这糠菜粥实属难以下咽,可在当时那样的氛围里,在我幼小的心灵里烙下了
深深的印痕。我不仅知道了旧社会劳动人民深受的痛苦,更使我了解了“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真正含义。看到今
天粮食意识在国人的心目中逐渐淡化,我心中不禁产生了一种深深的内疚和失落。
    在细米加白日日像过年的今天,我忆起了当年故乡的忆苦饭,确是感到无限的眷恋。
8.乡下“鼓儿哼"
    “鼓儿哼"又叫“鼓儿词"或“大鼓书",它是乡下人最钟爱的一种曲艺。
    “鼓儿哼"说唱形式简单,通俗易懂,因此乡亲们喜闻乐见。说书艺人也不像评书表演家们那样,手里拿着一个大折
扇,或身穿一件非常考究的大褂、旗袍;他们仅用一个小小的皮鼓和两块犁铧式的钢板,外加一个叫做“醒堂木"或
“惊堂木"的枣木方块就够了。
  乡村书场并不比城市茶社说书艺人那么阔绰他们大都是在村里的空场中央放上一张小方桌,桌上放着一个粗瓷茶壶
和一盏马灯。条件达不到的话,就干脆在一个夜壶里装上一些柴油,再在夜壶嘴里塞上一个包谷芯子,然后用火点燃着,这就算作是说书的舞台了。然后支上鼓架,架上小皮鼓,继而敲响小战鼓,打响犁铧尖,节目就开始了。和我们相邻的大韩营村的老队长喜欢听“鼓儿哼",一到农闲,他就差人到离我们这里三、四十里地邓县汲滩附近的
梅堂村,请村里的小王先儿来营里说“鼓儿哼"。小王先生是城里的“倒流户"。那时兴城市市民下放,本不该是乡下人的小王先儿,虽说落户到了乡下农村,可他“人在曹营心在汉"呢,做农活又不通窍,整天里总想着县城老家。每每
遇到老队长派人来请他去说书,他都会十分爽快地向当地生产队队长请个十天半月的假,然后带上鼓和鼓架,往背,就匆匆忙忙地往韩营奔来。因为韩营离县城只有七、八里地,他可以就势儿回家省亲小住几天。
    我说这已经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
    那时农村文化生活贫乏,看场电影月二四十轮到一次就不错了,戏就更谈不上了,乡下人唯一取乐消遣的就是这“鼓
儿哼"了。
    当时我岁数还小,也很喜欢听“鼓儿哼",但总不敢一个人去韩营听书,因为自己胆量太小。虽说韩营离我们村只一
沟之隔,但沿途要经过几处坟院,况且大人们经常给我们讲些神里、鬼里的古经。还说这沟里啥啥时候闹过鬼啦、出过
阴兵了等等,这些古怪离奇的瞎巴话叫我们吃尽了苦头。
    自己不敢独去,只有跟着大人夹在他们中间往前钻,还只怀疑后边跟了个怪物似的。刚出村就能听到小皮鼓“咚咚
咚"的响声和犁铧尖儿清亮的“叮当"声了。
  来到书场,这里早已是人轰轰的了。只见昏暗的灯光下,王先儿全神贯注地敲击着皮鼓,手擎着犁铧尖儿。一阵“咚
咚咚"的鼓声过后,满场静得鸦雀无声。这时只见王先儿顺手拿起小方桌上的枣木方块往桌子上“啪啪"两声,操着半
土不洋的地方普通话开腔了:  “鸡也不叫了,狗也不咬了,四十八板也打了啦,下面就准备开始了!"
  接着又是一阵不紧不慢“咚咚咚"的鼓声和犁铧尖儿的叮当"声。伴着配器的声响,王先儿用一种特殊的曲调哼唱起来:  “小战鼓一打是咚咚咚,各位乡亲可听我声,昨夜晚咱说的是《南京转》,今晚上还接着往下哼……"。王先儿一边哼唱,一边用诙谐的书帽调着大家的胃口。“上场来咱先不把那故事讲,先说个书帽你听听,那个你听
听,那个你听听……。说的是,不知从哪里刮来一阵风,我说个大劲是你听听,那狂风刮得是大地动,把碾盘子刮得像
撂烧饼,那个撂烧饼;村头的那块斜尖地,一下子刮得成两头挺;营当中有棵弯枣树,一下子刮了个直笼统,那个直笼
统;老头儿出门捋胡子,一下子刮了个无影踪……"。
  人们正听得出神,王先儿的吟唱噶然而止,开始了一阵道白:  “常言道,把戏把戏离不开伙计,这说书说书离不开听
的;离了伙计,玩不成把戏;那不喜欢听书的就赶紧离去"“咚咚咚"的鼓声过后,王先儿又开始书归正传了。
  他故意扯着长腔:  “上——场——来……,上场来咱不把那别的表,咱还接住昨晚往下哼。昨天咱说的是《南京传》,
今晚把故事给讲分明。南京城里有个老军统,这特务头子就叫毛人凤。那个毛人凤,特务头子叫毛人凤……"。
  就这样王先儿一边击鼓,一边哼着吟唱,一边高擎着手中的犁铧尖儿,不知不觉半个时辰过去了。书场上的小娃儿们
也有点耐不住性子了,有的地方还出现了一丝的骚动。这时,只见王先儿狠狠地擂响皮鼓,将惊堂木往桌子上狠劲地一
甩,用手中的鼓槌狠狠地指向骚动的地方:  “毛人凤,那个毛人凤……",然后,呷一口茶水,在稍微稳定的气氛中,
又接着前边的故事情节慢条斯理地哼唱下去。就在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瞧瞧你的相互懵懂中,第二天,这个好骚动、好
说话的地方就准会出现一个绰号叫“特务头子毛人凤"的小学生来。记得村里小娃“哈巴狗"的绰号就是从书场上得来
的,一直叫到初中毕业。
    这就是乡下的“鼓儿哼"。那时大多说的都是一些红色经典,譬如《红岩》了、  《敌后武工队》、  《新儿女英雄传》、《吕梁英雄传》了,间或说一些《包公案》、  《武松赶会》之类的小片段等等。说书的小王先儿靠着自己巧舌如簧的嘴巴,绘声绘色地把深奥晦涩的书本故事,通过通俗易懂的浅显表述和夸张形容的表现手法,深入浅出地灌输到学问不多的农民的心里,很容易被群众接受和认可。在那个文化冰封的时代,  “鼓儿哼"丰富了乡下人的业余文化生活,陶冶了人们的思想情操,这在当时不能不说是一种创举。靠这独特的传承手段,作为一种大众艺术的乡村“鼓儿哼"才得以生存和延续。    .
    “鼓儿哼"最独特的技巧是化整为罨说书艺人往往会运用合理的想象和插叙,恰当巧妙地将书中的内容扩展开来,
以拉长故事情节的延续。人们常说,说书的说一个掀碾盘的动作,说上两个晚上还没有说到将碾盘子掀开,这样形容一
点也不夸张,王先儿就是这样。记得有一次他说《敌后武工队》中哈巴狗顺八路军地道逃走这一回,说了一个晚上哈巴
狗还没摸到地道口。第二天村上一位读过这本小说的小青年说,王先儿昨晚上才仅仅说了两页书!这王先生的表述技巧
就可想而知了。
    星转斗移,时代进步,日新月异的传媒手段,使一度风光了多少年的乡村“鼓儿哼"和说书艺人渐渐隐退或销声匿
迹,然而我却总忆着乡村的书场和充满地方情趣的“鼓儿哼"。在世事喧嚣、信息横溢的今天,如若再能听一场这富
有地方特色的大鼓书该是别有一番风味吧。
    此时此刻,我似乎回到了儿时的书场,又听到了书场上“咚咚咚"的皮鼓声和犁铧尖儿的“叮当"响了1
  9.家乡村轶事
    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中国社会正经历着一个特殊的变改。在那个特殊的时代里,乡村,作为社会金字塔的最底层,其间发生的一件件鲜为人知的事情,回想起来至今令人难以忘怀。
    “打倒我爹王老五!"
    村里的王老五的确是个人物。他虽然识字不多,但天生一张对喳嘴,不管你说到日南刁支国,他都能对喳上。为了生
计,王老五趟过四川,下过汉口,接了个四川老婆,还偷偷去樊城拉过板车挣过外快,虽然后来叫大队“割尾巴队"到
湖北樊城把他撵了回来,但他凭着跑江湖白以为经多见广,那张能把稻草说成金条的嘴巴,平常里总会在乡亲们面前夸
一下海口:  “不是吹哩,咱们中国呀——"故意拉着长腔,卖一下关子:  “我哪儿都去过!信不?"从他那得意的眼神儿中,显然是充满了自信。  
   我那时年龄还小,只知道毛主席语录“我们一定要解放台湾!"还听老师在课堂上说“台湾是中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但不知道台湾他王老五究竟真的去过没有,现在想想,那时他恐怕没有机会去,也肯定不可能去过。其实,当
时咱也不敢问他是否去过台湾,因为那时对王老五的崇拜绝不亚于当今孩子们崇拜赵薇呀!
    那可真是怕处有鬼痒处有虱口牙,就因为说了“中国我哪里都去过"这句话,有好事者把他报告给了大队。大队治保主
任叫两个民兵把他叫到大队部,一拍桌子问老五:  “王老五,这可是你说的,中国你哪儿都去过,——台湾你去过?香港
你去过?吹牛皮漂洋过海,啃瓜皮不用钱买!"
    这一拍一问可不打紧,把个一向能说会道的王老五给吓懵了:说去过台湾呢,那他可就是犯了大忌了;说没去过吧,
他也就私下地把台湾给割裂出去了,自己不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卖国贼"了,这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啊!  王老五头上汗津津的,“解老转"一样的脑袋瓜这时凝固了,思来想去无计适从。可真是歪嘴马卖了个驴价钱——吃嘴上的亏呀!悔不该当初说这大话,此刻的王老五满身是嘴也说不清。一个“现行反革命"的帽子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戴
到了自己的头上。
  老五大会挨批,小会遭斗,整天批的抬不起头。后来大队对学生进行阶级教育,将批斗会开到了学校。在几百学生的
批斗会上,更有好事者别出心裁地让王老五的儿子上台领着会场上的人们高呼打倒他爹的口号。儿子这么一呼可好了,
满会场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打倒我爹王老五!"的口号声。
                          “出去尿尿不请假"
  公社市管会仅有两个人办公,一个主任一个兵。
  主任老亓年近五十,个子稍次于潘长江,人称“小老亓",解放初读过几天识字班,将就能看个书本读个报纸。工作人员王二怪,初中刚毕业就参加了工作。这一老一少两个人在公社里演绎了不少经典。
     王二怪年轻好动好朋友那时公社的集市又不像现在这样火爆,哪有那么多事管,那市管会大院就成了二怪和他朋友
们的乐园了。老亓固执刻板,工作钉是钉卯是卯的,认认真真毫不含糊。他特看不惯二怪这群年轻人狼一群狗一伙的进
进出出机关大院,久而久之,俩人矛盾激化,到后来发展到谁也不理谁的地步。平常来事,老亓要么递个纸条,要么站
在院里嚣呼一声。
  话说某日老亓从县里开会回来刚一进市管会大院就听见这伙年轻人又胡呵野叫地乱作一团。老亓气不打一处来,将
老永久往院当中一扎,高呼道:  “开会,开会,到领导办公室传达上级最新指示!"    、
  老亓这么一咳呼,二怪的朋友们立马作鸟兽散。一听说传达最新指示,二怪更是不敢怠慢,他知道老亓那认真劲儿,
只急急地夹个语录本一头扎进了老亓的办公室里恭恭敬敬地听领导传达上级精神

老亓戴上老花镜拿出红宝书像小学生读书似地一字一句地念着语录。二怪因为刚才只顾玩的忘了小解,此刻他只觉
得一阵内急,忍了几忍实在憋不住了,就趁老亓不注意悄悄溜出办公室直往厕所奔。稍倾,事毕进屋继续聆听领导报告。这时的老亓也有所察觉,抬头透过老花镜翻眼看了二怪一眼,心里老大不舒服:你王二怪也太不像话了,简直拿老亓不当领导看,经常松松夸夸不说,就连开会也是这样,领导办公室就像堂屋门、灶伙门,想进进想出出?于是“吭吭"
两声,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框,正色道:  “个别同志不像话,出去尿尿也不请假,今后不准这样了!"顿了顿,老亓继续
道:  “下面接住传达新闻。新华社8——日电:西哈——努克亲——王八日——到京……"
         “再  见”
    一个大队有电影,方圆几个大队的人们都像过年一样高兴。
  老韩头是队里的饲养员,他好看电影那可是远近出了名的。不管十里八里哪个大队有电影,也不管隔河渡水月黑头,
他总是每场必去,似乎少了他电影就放不成似的。由于信息不灵通,  老韩头为看电影跑了多少空腿,谁也说不清。听说徐庄有电影,两个片子,还有个新片子,老韩头甭提心里有多高兴了。
  这天晚上,老韩头匆匆忙忙地给牲口拌了两和草料,便一路小跑直奔徐庄。拐弯抹角来到电影场,荧幕上已经开始打
打杀杀了。还好电影好像刚开始,老韩头心里窃喜。这时,幕布上刚好出现“再见"两个字就停了;稍倾,炮火连天的电影就又开始了。老韩头一边吧嗒着旱烟袋一边看着电影,还不时地为电影中日本鬼子那副狼狈相叫好。等到电影最终
以我军胜利而结束后,老韩头也随着本村看电影的人流同路回家。
    一路上人们不时地谈论着《地道战》中那些精彩的情节,可老韩头却一路纳闷儿:我咋没看《地道战》哩?不是说俩
片子吗?咋只看了一个“再见"就完了?
  第二天早上饭场里队里的几个没去看电影的问起老韩头昨天晚上徐庄放的啥好电影,老韩头胸有成竹地说:  “啥好
电影,从来都没看过的新电影,战斗片《再见》!"
    实乃看怪不怪。那个时代的电影拷贝少,就连当时的“三战"——《地道战》、  《地雷战》、  《南征北战》,对于老
韩头这样的饲养员来说出现如此的笑话也是在所难免的。那时,一个大队要是放两部以上的片子,往往是先放以前看过
的老片子,然后再放以前没放过的,有的甚至是“跑片"。这还不说,电影拷贝缺头少尾也实属正常。一个大队放场电
影,十数八里的村庄的人们都像赶大集似的结伴步行去看电影。为这场“有头无尾"的电影,老韩头倒落了个“再见"
的绰号,直到他见土地爷。
1 O.童趣三唱
    久违乡村身居闹市,儿时乡村恬适的童趣依然萦绕梦
幻,它像一部部百看不厌的影视剧,只要锁定频道,准会集
集精彩。
                 修水闸
    似乎儿时的乡下夏雨多而勤,过不了几天便会霹雳电闪地下上一阵子急风暴雨。此刻最高兴的莫过于我们这些乡下
的孩子们了,因为那时农村孩子们的娱乐的确太少。一到雨天不等雨住,我们便一个个头顶着用塑料化肥袋折叠而成的
雨披,或披上一个用芭茅裤儿、水莎草编织的蓑衣,脱着赤脚,挽起裤腿,三五个一伙在村里的大路沟里,顺着水势一
级一级地修水闸。那时生产队多用木轮牛车拉东西,五黄六月天天热地干,木车轮所过之处,大路上便留下一道灰土车
辙。一到下雨天,雨水就会顺着车轱辘沟可筒子往下游流,孩子们便借着地势在大路上修水闸。修水闸时,最上游的小
伙伴将水闸蓄满水,然后突然扒个口子放水,下游几个水闸便会接而连三地被冲毁,那个势不可挡的情景确是很壮观。
此刻,我们会在水闸决口的一刹那欢呼雀跃,带来无限的乐趣。水闸没了,只好再修,只要大雨不住,这样会半天重复
着一个程序。一旦遇住当头一个炸雷,看谁捂住耳朵往回家跑的快,那时就不顾一切了,只溅得满身泥水的,回到家里
准会落家长一顿臭骂或苦打。
  我们村庄地处两河会流的地方,夏秋常常闹水灾,大人们很忌讳水漫金山会导致河里涨水,因此见我们修水闸总要极
力反对。我们哪管大人们严厉的训斥和劝告,依然我行我素每遇雨天照修不误。他们哪里知道我们从中得来的乐趣呀!
所以一直到现在,每当看到风瀑夏雨,总要忆起儿时乡下瓢泼大雨中我们欢乐的笑声。
            攉水捏干鱼
  泱泱大雨只下得沟满河平,田间地头充满了积水,待到雨过天晴,毒化化的日头恶恶地晒上十天半月,田头路沟里的
积水慢慢地干枯了,剩下低凹处存着的一泓浊水中,总有几个头大身小的大头鲢子鱼儿在浊水中东游西逛,不时吸引着
我们。俗语日:鱼头有火。每当此时,我们就会不顾一切地下到蒙住膝盖儿深的淤泥中,猫着腰撵着鱼头逮鱼。水多的
地方鱼也多,几个小伙伴就先让一个留下看着水坑,其他的几个回家拿上自家的脸盆等,在水沟的一端腰上一个土隔离
儿,将沟里的水攉净后开始捕逮在泥浆中乱窜的鱼儿。这就是我们常说的“捏干鱼"。待到鱼儿逮完,小伙伴们满脸泥水,一个个成了大花脸,大家全然不顾这些,带着满身的泥水开个小会,商量着谁回去拿盐、谁回去兑面、谁再回去倒
点油了,然后再商量着去到谁家支锅炒鱼了。
    那年头,我们往往会趁着大人们都在地里上工的机会,几个小家伙关住灶伙门,鬼鬼祟祟地到老廷才们灶火里爬锅
燎灶地炕鱼,然后匆匆地美餐一顿,打打牙祭悄悄地作鸟兽散。有时逮的鱼少就干脆在野地里拢堆火,用麻叶或青泥将
鱼通身裹着烧燎着吃。那味道挺美着哩!时至今日,那夹带着泥醒味的小鱼和那几个小毛头围着锅台炕焦鱼的情景总还
在眼前浮现,令人难以忘怀。    ‘
                      烧毛豆
    仲秋时节,天高云淡,放眼四野,一片丰收的庄稼在秋风中摇曳。每到这个季节,农村孩子都要有两个礼拜的秋假。秋假里,孩子们帮助生产队搞搞复收或看护个庄稼,没有活干的小伙伴们就只好赶上自家的几只羊到收过的庄稼地里放羊了。
    羊是比较温顺的动物,一到地里,它们便三三俩俩地各自啃吃杂草去了。小伙伴们没事就到地里拣些黄豆或剥下苞谷
秆上留下的小苞谷穗,然后再拾些碎树叶子、干庄稼杆,在地当中燃起一堆火来,将拣拾来的黄豆或苞谷穗放在火堆中
恣意烧燎。听着火堆中噼噼啪啪的炸豆声,大家口水都流得好长,不知谁又逮来一只飞头蚂蚱放在火中烧燎后,那香气
更是余味袅袅。每次,都不等火全部熄灭,大家就早已拿着事先准备的烧火棍儿在火堆里扒搭开来。大伙儿顺手搓一搓
从火堆里扒出的毛豆,一个劲地往嘴里塞,待到火灭灰烬,一个个脸上成了五墨儿画,看看到了饭时,小伙伴们脸洗也
不洗地赶上自家的羊群消失在乡间的土路上。
    往事如烟,岁月如歌,已逝的乡下童年充满了浓浓的情趣,那人、那事、那景时时牵挂在心。那是一个时代的缩影,
是乡村风情的真实写照,它将历史定格在2 0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乡村童年。今天,生活丰裕文化繁荣,那倾盆暴雨中的水闸,那夹带着青泥味儿的鱼香和那毛豆炸裂的劈啪声依然回荡在眼前。它像乡村夕阳下升起的袅袅炊烟,飘飘渺渺,淡逝在故乡黄昏的暮霭中。
1 1.乡村筵席

 我的故乡在豫西南农村,我钟情带着泥土芬芳的乡村筵席。
    农闲时节是乡下筵席最鼎盛的时刻,忙碌了一年的乡亲们便将这个季节张罗得红红火火像过年似的:起房盖屋、打发
闺女、接儿媳等等,这些好事一应聚拢到这个季节里。每到这时,家乡这一远离繁华的僻壤悉被城市般的宣闹和腾腾热
气所笼罩,空气中散满了浓郁的佳肴酒香。
    乡村筵席种类颇多,凡红白喜事,不管贫贱富裕都要邀上街坊亲戚,大家兑上三两块钱礼金,一齐聚首在淳朴的席面,叙家常、谈年成,那个和谐融洽的气氛是什么也无与伦比的。
    乡村筵席,总要在开筵的前几天都已经开始准备了。此刻,朴实憨厚的乡民们便要早早地在村内物色厨子了。这厨
子讲究手艺高超,做出的饭菜有味道吃着顺口,而最主要的一条是讲究实惠。乡下人不大讲究饭菜的花色品种,最多的
讲究饭菜的实用价值,因此吃罢酒席见面第一句就说“吃饱了没有?"。多么实在的问候!    ‘
    选好了厨子,先要将厨子请到家里,这叫“垫场"。于是主人会亲自整上几个拿手好菜,然后再“米西"几盅“胶壶大曲",俩人便在这小酒小菜的晕乎中商量着自己的客情、人缘以及筵席的质量标准等等。就在这样的小酌几杯之后便
达成了共识,乡村的筵席便拉开了序幕。
    乡筵的前一天俗称“捞桌"。厨子按照帮忙人员的依次分工,采购的采购,垒灶的垒灶,赁瓷器的赁瓷器,借桌椅板
凳的借桌椅板凳,各自为战,相互合作,非常有序地进行着。乡下人厚道得很,都是乡里乡亲的,制这么大的筵席,家具是从街坊邻居赁借了。费用是一律没有的,只多是在送还家具时扣上几碗未动筷的红白肉或黄焖什么的厨子严然大师傅的一副模样,围上一个大围裙,肩头上搭着一个新毛巾,坐在一张用板凳和门板磴起的临时案板前,趾高气扬,挥汗雨,认认真真地切肉排菜。或将已经调制好的鸡鱼、菜蔬在事先打好的面欠中淋一淋,顺手丢在滚烫的油锅里,滋滋啦
啦地一翻一过,再用爪滤捞出凉到一旁临时的大竹篮子里,还时不时地数落烧锅的伙夫和其他帮忙的哪点哪点做的不到
位。打下手的此刻会默不作声的各忙各的活计,从不返口。就这样地忙活了一天半夜,翌日晨,一伙人又早早地来到主
人家,慌忙地喝点稀米汤,又开始了临战前的忙活。
    首当其冲的还是厨子。只见他将先天炸好的黄焖、肉菜实实地装满家乡特制的衬了姜葱、花椒、茴香的黑陶瓦碗中,
再浇上一勺浸肉的高汤,然后一层一层地放在竹木制作的笼筚上,花样多了怕不好分辨,还要在碗上放个葱白什么的作
个记号。然后在就地垒起的十八丈闷灶锅下,架上大块大块的劈柴,旺火烧上一二个钟头,就等着开筵了。
    厨子依然忙得不亦乐乎,这时他是不会马上远离锅台的,他要一边看着火候,一边往笼筚下续水,生怕旺火烧干了锅。据说只有这样蒸出菜肴色鲜味正,吃着适口。
    开席了,照客的便会逐席按照主人的旨意,依照辈分的大小,逐席安排好座次。帮忙的端起调盘,将酒器食具一一放
在席位,然后在照客的一声令下:  “开席!"接着便四凉、四热,四荤、四素,八个盘子、八大碗的依次循序上席,殷
实之家还要上上几个汤哩。要是喜事的话,临了,端盘子的和厨子还会得到主客事先给他们准备的红包呢!这便是带着
乡土气息的村筵。
    乡下的筵席说丰盛倒也比城里的实惠席面菜肴大都是自己地里见的,猪、鸡、羊、鱼是自家养的,或临时到河沟里捕
捞的,蔬菜是自家菜园子里长的,像干豆角、萝卜干等等是家里自存的。还有蘑菇、木耳、地锯链儿什么的,那是野生
自采的。乡下人们不讲究样式,只求个实惠,吃饱为止。客情大的主人,客人吃流水席的倒是常事。流水席,前席客走,后席跟着,旧有“农村饭两点半"之说。夏季还可以说得过去,到了冬季,日短夜长,往往筵罢席毕已到了掌灯时分。席问又要讲求个时间,乡下人好客,大口饮酒,大口吃菜,
猜枚划拳,饮酒行令,只闹腾得“人人扶得醉人归"的现象司空见惯。那的确也是一种心情、一种友情!亲人相聚机会
难得嘛!
    如今,乡村的筵席也远不比城市逊色多少,厨子也比城市的厨师更牛了,他们也会学着城里的宾馆饭店不断翻新着菜
肴的花样,以调和天南地北务工归来的乡亲的口味,渐渐地失去了村筵的原汁原味,实为一件憾事。然而,细细思量起
来,这也算是与时俱进吧。
    时到如今,每每想起故乡的村筵,都有一种重返故乡的亲切之感。那种亲情、乡情和自然和谐之情是多么的令人怀念
啊!

1 2.我的农民父亲
    爹是前年个年底被确诊为食道癌的。
    在经历了近七百个日日夜夜的折腾和煎熬之后父亲的身体日渐消瘦,每况愈下。
    周末,我携妻带女匆匆回到老家,看到病榻上佝偻着身躯的父亲,心如箭击,万念俱灰。父亲看我们回来,吃力地半
躺着坐下。我掏出一支烟递给父亲,并为他点着,父亲挪了挪虚弱的病体,慢声细气地说:  “我不想再吸了,烟到嘴里
没味。"
    说实在话,平日里我是最反对爹吸烟的,可今天我却再不会拦挡他吸烟呀。因为我已经预感到爹吸烟的机会不会很多
了。
    爹很吃力地吸着烟,若有所思地和我说着话:  “我看我这回可是真的不行了,往后你不要再给我买药了。你一个月就
那俩工资钱,在街上客情也大,还要供娃儿上学。我活这一年多也算够本儿了,咱营儿里几个比我得的晚的都早死了,
我这病哩哩拉拉快活两年了。"爹狠劲地吸了一口烟,接着刚才的话:  “我死了,你们弟兄几个也不要乱花钱。活着不
孝,死了胡闹,别听谁瞎折腾,按现在的形势,火化后简单点埋了算了。人死归土安嘛!"爹看了看我和女儿:  “说良
心话,爹这一辈子没有大的功劳,也没有给你们姊妹们造多大的孽,不争谁家的钱,不塌谁家的情。好在你们一家一座
房子,你还在城里买了房子。前几天能动弹,我到地里看了看庄稼,都长得怪好,我放心多了……"
 听着爹断断续续有气无力的话语,我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和激动。这么一个文明发达的世界,怎奈连这样一个癌症病都攻不下来,连这样一个无辜的老人都拯救不了?——人都行将就木了,还在操心着这块土地和生长着的稼穑!这就是一个地道的农民,一个到死才宣告退休的农人!
   涌泉般的泪水,将我索引到爹所走过的坎坷旅途。
    爹出生在上个世纪三十年代初。幼时因兵匪和家贫,只读了小学的父亲受生活所迫,独自一人随本家四爷撑船拉纤,
九死一生地漂泊在江汉、白河之上,往返于家乡和汉口之间。青年时代,正赶上百废待兴建设新中国的大好年代,爹和村上的同龄人又奔赴到桐柏老区,辗转于信阳、南阳,投入到轰轰烈烈的祖国建设中去。他把自己的青春年华留在了明港肥沃的土地里,把辛勤的汗水洒在黑山头的水库工地上。由于家乡建设的需要,爹硬是辞退了那份良好的工作,回到自己的家乡,和乡亲们一道改天换地,发展生产。凭着在桐柏苏区学得的一手技术,爹为我们村带回了第一辆“大力牌"
力车下盘,开动了第一台柴油机和磨面机,合上第一副电闸带动水泵抽水,从而结束了乡亲们用木轮架子车装运东西、
用畜力曳磨磨面、用水车车水浇地的历史。如果说瓦特发明的蒸汽机将人类社会推向了一个新的纪元的话,那么,作为
农民的父亲,为家乡人民引进这些代表先进生产资料的劳动工具,不也是为家乡生产力的进步掀开了崭新的一页吗?!
这三件在家乡历史上具有划时代意义的生产工具,为家乡的日新月异和繁荣昌盛做出了功不可没的贡献,父亲也一度为
之自豪和骄傲。然而饱经人世沧桑的父亲却没能看到给家乡带来质的飞跃和日新月异,生命的厄运就降临到了这无辜的
老人的身上,我怎能不为之痛心和惋惜?纵使有千言和万语总也不能表达我对父亲的一片亲情!
    父亲一生务农,作为一个普通的农民,他没有惊天动地的豪言壮语和旷世之举,但他那淳朴无华的心态和勤劳奋进
的品质却为我们晚辈树立了楷模。  “终生辛勤劳动,一世淳朴为人"即是对他老人家的最好写照!
    父亲已经离我而去了,我也将不再能和父亲促膝了。每当我踏上故乡的这片热土,看到秋风中摇曳的庄稼和沃野里
忙活的乡亲,一片浓浓的亲情油然而生。在这里,曾经有一位勤劳的乡民,默默无闻地耕耘了一生,他没有向皇天厚土
索取过什么,有的只是奉献和收获,秋去冬来,春种秋收,撒播希望,收获丰稔,留下的却是和着泥土的汗水和足迹。
在这里,我要由衷地告慰父亲,家乡这片肥沃的土地里,有您铮铮拉车的吃力声和使唤牲口的吆喝声,更有您和乡亲们
谈稼论稔的喜悦声。听金秋原野里的飒飒爽风,是您对儿女们的嘱咐和叮咛,看满眼硕果频频点头是您面对苍天欣慰的
笑容!
    谨以此奉给辛勤劳作了一生的父亲。
1 3.新野发现捻军活动碑记
    日前,一块题为“万古流芳"的捻军功德墓志铭碑在新野县王集镇发现。这块墓志铭碑是王集镇白滩村一家老百姓为纪念捻军张少发的救命之恩所立。碑立于清光绪二十三年,即公元1 8 9 8年,碑高1 2 O厘米,宽4 5厘米,厚1 O厘米。碑体洋洋洒洒楷书6 2 O余字,详细地记录了同治元年捻军路过白滩时发生的一桩感人泪下的故事以及这家后人为报答捻军张少发“拯人于水火之中,救人于刀锯之下"的肺腑之言。
    据史料记载:捻军,太平天国革命时期北方的农民起义军,曾被清代统治者蔑称为“长毛"。清咸丰五年正月,即公
元1 8 5 5年,捻军首领张宗禹部首次途经新野去唐河,打富济贫,即给社会带来很大影响。同治元年闰八月十八日,捻军姜太林部白邓州汲滩至新野,十九日向东南挺进。白滩村东因有两河口渡口,当时地处新野去邓州的交通要道,地理位置十分重要。碑中所记载的便是姜太林部一位叫张少发的安徽滁州张八糍籍军人舍命拯救当地村民白象亨、白永恭父子俩的感人事迹。
    今年8 5岁高龄白象亨的玄孙女白清萧老人告诉记者:白象亨、白永恭父子俩分别是她的太祖辈和曾祖辈,当年捻军
路过新野时,捻军将这父子俩一同虏走,其时她的曾祖父白永恭刚刚新婚才1 8天。捻军得知被虏者是父子俩后,生怕他们同谋逃遁,就威呵道“你父子俩,父亲逃走罪加于儿子;儿子逃走罪加于父亲",之后又将父子俩分开拘禁。此时一位叫张少发的捻军伙夫负责看管监守这父子俩,当听到父亲白象亨的苦诉后尤为同情,先是用好的饮食侍候父子俩,继而想方设法让二人逃走。在一次行军途中,张少发故意与军队拉长距离,行走在军队的最后边,待大部队走远,张少发遂示意象亨父子俩和他一同钻进路边的青纱帐中,扔掉辎重,并用菜刀削掉长发,随后不远迢迢千里逃回白滩家中隐匿起来。象亨全家为表达对张公少发的救命之恩,声言对张公少发像对待自己的亲生父母一样,厚道侍奉,生养死葬,直到寿终正寝。
    据当地老百姓介绍:这块墓志碑当时竖立于村西一个叫“蛮干爷坟"的地方,当地百姓又称这座坟莹为“长毛坟",此碑“文革"时被当作“四旧"的东西推倒后,白象亨的后人将此碑搬回家中得以完整地保存下来。直到现在,每逢春
节、清明、十来一儿等中国传统祭日,白氏后人都还到坟前焚纸祭奠,以表对张公少发的感恩之心。
    该功德墓志铭碑的发现,又一次印证了捻军在新野活动的历史记载,同时真切地表达了当地百姓知恩图报的传美德
和淳朴善良的伦理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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